吴 忘 书

除夕(上)

  萧景琰近来有些烦闷。

  他一向执拗沉闷,甚少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不知怎么了,这几日他却反了常态,出入总是带着火气,一不顺心便想拂了案上厚厚的文书奏章。

  连在家宴上陛下问话他都一转眼跑了神,被战英几番提醒才回过神来。

  他花了点功夫才把眼睛从宁王那一身白色的狐裘上转开。

  已是冬日了,那人,估计现在正偎在炉火边,裹着厚厚的披风,逗弄着他那小侍从了吧。

  除夕夜里,这位素日多疑的君王并未怪罪儿子的不专心,倒还就着他母亲的手喝了口酒,脸上挂着颇满意的神色问道:“景琰今年也有三十二岁了,府中连个正妃也无,膝下更是无所出,爱妃,你看是否也该为景琰挑一位贤妻?”

  话一出四座皆惊,誉王等不禁揣度皇上是否想要赐婚,静妃则忧心以儿之脾性,未必肯早早娶回不喜欢的女孩做正妃。

  而这当事人景琰的心思又一次飘走了,十几年前曾有个身披银白战甲的飞扬少年,也是早早就被圣上半开玩笑地要许一位公主与他做正妃。

  那跳脱的少年只挑起些眼角,挺直了腰板跪下去,对着那世上最尊贵的天子朗声道:“微臣只愿一腔热血洒沙场,待到为陛下平定天下,再论儿女情长。”

  只是那少年又一顿,眼神往景琰的方向不露痕迹地一瞟:“况且,微臣的妻子定要自己找寻,哪怕他只是一介寻常人家的姑娘,抑或身份尊贵得令人无法接近,只要微臣喜欢,微臣便会自行追寻!”

  那高高坐于龙椅上的君王听此番激昂言语,愣了一愣,又很快抚掌大笑起来。

  “林卿啊林卿,你这儿子与你年轻时是全然一个模样,罢了罢了,小殊不过也才十七,论婚事还早些,由得年轻人,自己去定吧。”满堂欢笑。

  “回父皇,儿臣只愿多在朝堂上为父皇分忧,又或上战场平定江山,无暇顾及儿女情长。”

  “况且,儿臣希望儿臣的正妃能由儿臣自行找寻,说不定哪日儿臣策马转过街角,就能碰上哪家温婉的姑娘,只要儿臣喜欢,儿臣自会来求父皇赐婚。” 

  萧景琰这话说得硬,却也有意思。

  那位披着龙袍的君王到底是老了,他只觉得这话耳熟得紧,却怎么也想不起那是他最忌讳的少年将军在他面前一字一句清声道来的。

  此时可不是彼时,几家人围在宫中赐道酒席,随意谈笑。

  这皇帝突然操心起的事,萧景琰却一口便拒绝了。

  满场寂静,各路人马各怀鬼胎。

  高湛正琢磨着说句什么话才能哄得这位两鬓花白的皇帝高兴些,这皇帝却说话了。 

  “罢了,景琰的婚事倒也没什么可急,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好歹你府里还有两个侧妃,既然你不要朕推荐的王妃,便随了你的意,自己去寻吧。”

  老人悠悠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抚了抚在一旁侍奉的静妃的手,捂热了她的冰凉。

  景琰磕头谢了恩,便又在座上发起了愣。

  怎么想起了那人,却又想起了小殊。

  分明不是一人,无一处相同,却莫名熟悉,与他的旧友身上有着相同的气息。

  皇帝老了,酒过三巡便精神不支,由高湛扶着下了席,一起守岁的事也是好几年没有做过,萧景琰再次向母亲贺了岁,便急急往府上赶去。

  本想直接冲入密道,又想起外头风雪正大,自己定带了一身寒气,那人畏寒。

  便又匆匆换了衣裳,正一正衣冠,才摇响了铃铛。

  密室的门开的有些慢,萧景琰等了好一会,想是或许外头爆竹声吵闹,遮住了铃声,正欲再摇,密室的门却缓缓开了。

  光带一点点变宽,那位总害他跑神的青年怀着温和的笑容站在门前,迎他。

  他先作了一揖:“靖王殿下,新年好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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